导读:缅甸电诈“黑监狱”:逃跑就开枪 背后真相实在让人惊愕8月23-25日,陆续有19名电信诈骗嫌疑人在仰光国际机场由缅甸警方移交给中国警方工作组押解回国。其中,5名嫌疑人在缅甸妙瓦底通过“杀猪盘”诱骗受害者至虚假网络投资平台,在前期小额投入返利后诱导进行大额投资。
电信网络诈骗、网络赌博,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是集多种刑事犯罪为一体的跨境有组织犯罪。想真正遏制电信网络诈骗和网络赌博,对它相关的犯罪产业链上的相关行为、相关的团伙也要开展打击。只有对这些团伙也进行一起打击,全链条打击,才能真正起到铲除的效果,斩断犯罪产业链。
目前打击境外电信诈骗的难度在哪儿?
骗术五花八门、跨境打击获取证据难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学院院长助理、副教授王晓伟:打击跨境电信网络诈骗,首先最大的一个难度就是跨境,这就是很大的一个难点。我们在国外进行合作,必须依靠当地的警方去进行执法,抓到人之后能不能把人带回来,这要看当地的法律,以及在抓人过程中和侦查过程中获取证据的情况。因为远在境外,所以证据获取比较难。
另外,近些年来网络化程度不断在加深,诈骗分子骗术五花八门,跟我们的生产生活场景结合越来越紧密,把很多新的技术都应用到了诈骗中,这也是在预防打击方面比较难的一个点,因为它变化快。
讲述
00后青年被骗缅北的血泪历程
“他把枪掏出来时,我真是绝望了……”
“他掏出枪时,我真是绝望了,一顿拳打膝顶,我以为我要死在那里了!”8月21日,在湖北省仙桃市公安局张沟派出所,00后青年小强谈起从缅北“逃亡”回国的经历仍感到后怕,其眼球上的血块和胸前的淤青依然清晰可见,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要么跟着发财,要么关小黑屋”
今年4月,在武汉务工的小强和同事小罗,在网上看到高薪招聘电话客服的广告。“包吃包住,底薪5000+提成。”同事主动联系对方,得知可以先去试一试,工作不满意还可以报销往返路费。
“工资比现在高不少,我们决定去看看。”按照对方的购票安排,小强和同事带着发财梦来到了云南南部某地。随后转车途中,突然上来两名男子,收走了他们的手机。“我们想反抗,对方却露出了腰上用黑布包裹着的砍刀。”小强表示,自己非常害怕,被迫跟着继续前行,“回不去了”。
进入境外后,小强被带到一栋不起眼的楼房,门前有持枪的哨兵守护。
“要么跟着我发财,要么就关小黑屋。”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指着楼上房间说。
“房间里的人跟我年龄差不多,蜷卧着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听说他们是逃跑时被抓回来打成这样的,小强被吓得不轻,对方随即拿出3000元现金算是“见面礼”。
小强的工作并不复杂,用“公司”提供的手机在网络视频社交平台上找人聊天。“一般按照剧本从感情入手聊上一两天,诱导对方下载聊天软件,然后转给同事进入下一个诈骗环节。”小强回忆道。
“十天一个周期进行考核,业绩好得到奖励,业绩不好就受体罚。”小强说:“我干得不好,每次体罚都有我。”
“有一次我抱着饮水机上的水桶,扎一个小时马步,完全受不了。”庆幸的是,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小强没有被打过,但有的同事就没这么幸运,“被摁着趴在地上,用PVC材质的管子抽打屁股,往往被打得皮开肉绽。”
“信不信现在把你毙了,挖个坑埋了”
一个多月后,同事小罗觉得待不下去了,翻窗逃跑却被抓住,之后不知去向。
“生死不明,有可能被卖给其他诈骗公司了。”小强也想逃,他发现活着的希望是偶尔能被允许使用手机。经过申请同意,在组长监视下,离家一个多月的小强,终于与父母取得联系。
小强告诉父母自己在境外上班,做电话客服,要被允许才能跟家里联系,每次通话有时间限制。
境外,联络不便,电话客服……手机上安装了“国家反诈中心”APP的小强父亲,今年6月,找到仙桃市公安局张沟派出所民警求助。
在派出所民警指导下,小强父母利用与儿子聊天的机会,尽力获取有效线索。
7月中旬,小强想方设法回家的事情暴露了,被“请到”老板办公室。“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毙了,上山挖个坑把你埋了。”面对“老板”的厉声恐吓,小强吓蒙了,“他把枪掏出来时,我以为我死定了。”
幸运的是,小强“只是”被打了一顿。拖着伤痛晕乎乎就到了7月23日,这一天正好是小强23岁生日,经过专班和派出所不懈努力,他终于被成功解救。
缅北偷渡者的“黑监狱”
卖了器官还不清债务,会被卖到黑矿做“奴工”,没听说有人能活着出来
近日,从缅北电诈网赌犯罪团伙逃回国内的阿甘,揭秘缅北电诈团伙用来关押偷渡客的“黑监狱”——卡院。
在缅甸果敢老街,“卡院”有很多个,被不同的“家族”和“盘口”把持。在阿甘看来,现实中的“卡院”,远比电影《孤注一掷》里所描述的更加黑暗和可怕。
跑到警局?几无可能!阿甘根据自己的经历判断,在《孤注一掷》电影中,梁安娜跑到警局的桥段,在现实中几无可能。
偷渡客被套路“欠债”
阿甘说,国内的人被骗偷渡到缅甸后,会有人哄骗着吃喝嫖赌甚至吸毒或参与项目借高利贷等,套路偷渡客形成所谓的欠债,还不上钱就会被送到“卡院”。
以前,偷渡客都是带着一堆自己或者别人的银行卡过去,电诈网赌的钱会打进去“洗”。万一碰巧在转出之前钱被卡主人挂失取走,带卡过去的偷渡客就要还钱,还不上进“卡院”。
各网赌、电诈盘口把“欠债”的偷渡客送到“卡院”关押,按人头和关押天数给“卡院”付费。只要盘口不发话,就不会放人。
盘口定时会派人虐打弄不到钱的偷渡客,拍下视频威胁家人朋友,实在弄不到钱的就会被关在院子中的狗笼里,日晒雨淋。
“卡院”看守随时开枪
阿甘说,打诈骗电话的人在那里被叫作“枪手”,打诈骗电话叫“打枪”。
无论是电诈还是网赌和色播,如果没有严格按照既定套路、话术等执行,导致本来应该骗到手的钱跑了,犯错的“枪手”就要按照头目的计算规则赔偿;如果数额过大,或者他们发现这个人没利用价值,就把人送到“卡院”。
这种类似黑监狱的“卡院”头目一般是那些家族大佬的马仔,也有个别“老板”不是大佬的亲信,但通过向大佬缴纳巨额保护费求得庇护。这些头目会租或买一两栋6层左右的住宅楼,有院墙。在各楼层楼梯口和单元门口设置1到2人持手枪看守,院门口有2到4人持步枪看守,有逃跑或者不守规矩的他们可以随时开枪,打死人也无人追究。
想逃脱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在“卡院”逃脱,可能性微乎其微。阿甘在缅北的日子里,只见过一次成功逃脱。
202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掩盖下,阿甘的朋友大宏和张银柱砸撬开关押他们的缅北“卡院”窗户,从二楼跃下。大宏先爬过院墙,略胖的张银柱爬墙时被看守发现开枪击中。
大宏侥幸逃脱,完全是因为“天时”——当天雨太大了,看守都懒得追。后来听说,第二天雨停了很久,张银柱的尸体才被人拖走,目的就是让被关押在那里的人看看逃跑者的下场。
阿甘说,他在老街待了近两个月,大宏几乎是唯一活着逃出“卡院”的人,虽然后来大宏也不知去向。
阿甘、大宏、张银柱都是在同一名“上线”骗到缅甸果敢老街的偷渡客。到了地方,他们被当成“抵债品”,并因此欠下巨债。在老街犯罪团伙势力范围里,有个规矩:一些被盘口核心成员认可的人,欠了钱,可以从国内骗来偷渡客抵债,一般一名被骗来的偷渡客最多能抵10万元。
机灵的阿甘算是最幸运的一类人,他被人骗来抵债后,凭借自己的计算机操作特长,成为盘口小头目的“马仔”,没有完全自由,但并没有被严格看管。
在知道大宏的“卡院”经历后,阿甘最终趁着宵禁逃回国。
偷渡客卖器官后自生自灭
阿甘说,老街有“四大家族”,划定各自势力范围,家族大佬的人在“领地”内对偷渡客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所有的一切都围绕“搞钱”,会把每一个偷渡客利用、压榨到极致,没有任何底线。
阿甘说,在“卡院”里实在榨不出钱的偷渡客,会被迫在欠条上签字画押。盘口的人会凭借这些证据到一个被称作“司法部”的地方,“司法部”的人会和偷渡客谈,卖哪个器官还债。如果正好能和求购者匹配上,那就立即请医生动手了,如果没有匹配的买家,还需要等。
阿甘说,同意卖器官还债的,可以在卖完器官还清债务后自生自灭。但当地医疗卫生条件很差,活下来并不容易。卖了器官后仍然还不清债务或者不同意卖器官的,会被卖到极其辛苦又事故不断的黑矿上做“奴工”,没听说有人能从黑矿里活着出来。
观察
缅北为何成电信诈骗温床
缅北等地之所以成为电信诈骗犯罪集团滋生的温床,首先跟缅甸的历史原因密切相关。
缅甸自独立以来,少数民族与以缅族为主体的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政府军与民族地方武装之间的冲突绵延70余年,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内战持续最久的国家,缅甸不止一次陷入动荡和分裂。目前缅甸境内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组织数量众多,中央政府与其时常发生大规模交火,一直处于拉锯状态。各民族地方武装为了获取巨额军费,选择走私、毒品交易、赌博、人口买卖等犯罪作为财源。
据报道,仅仅是缅泰边境的妙瓦底,就有上百个诈骗园区,加上盘踞在缅北部分地区的诈骗集团,总计至少有1000个园区,每天有超过10万人在实施电信诈骗。
面对恶迹昭著的电信诈骗,缅甸人民也饱受荼毒。当地的社交媒体、网页上,也有许多缅甸民众发出的寻人启事和求救信息,他们中的部分年轻人同样被高薪诱骗至电诈园区,遭受非人折磨。
曾经,缅甸一度是许多外国游客心目中的旅游胜地,2020年之前,在赴缅旅游的外国游客占比中,中国游客总数位列其首,然而如今提起缅甸,电信诈骗几乎成为其唯一“代名词”。